山洞里,四道呼吸声交错,时而伴着窃窃私语;山洞外,黑云在重压之下不堪忍受,倾盆大雨复降,润泽一片天地。

王书含耸了耸耳朵,总觉得跟之前下雨时比起来少了些什么,好像……声音更加沉闷,没有那么清脆了?也不对,雨的声音大同小异,与它本身无关,应该是其他的、清脆入耳的声音才对……

他皱着眉思索,突然,脑子像里有根弦绷紧又断开:铃铛!是铃铛!少了脚踝上摇晃的铃铛!

王书含赶忙将目光锁定在孙子啸身上,急冲冲的问道:“那两个女子呢?你不会把她们扔到林子里了吧?”

孙子啸的眼神飘忽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鼻尖,语气含糊不清:“没有啊……不算吧……别管她们了,咱们自己能活着就不错了,在乎那两个舞女干什么?”

“活着?”王书含细细琢磨这两个字,总觉得孙子啸话里有话。

“我不在的时候肯定发生了大事。”他想。于是,他把目光转移到旁边未发一语的李菻樂身上,想从他口中问出点什么,却发现,这位好友的神情不比孙子啸来的轻松,甚至连他的眼睛都不敢看一眼,好像生怕问上自己什么一样。

“这俩人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两个人的去向而已,有什么说不出口的……”王书含更疑惑了。

他是个藏不住问题的少年,在想不通二人如此心虚的原因后,他果断的选择去问明白。可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被一旁靠着石头看戏的男人给止住了:

“哎,八戒,别问了,你问也是白问,他们不可能告诉你的,这地方,但凡是个人就都怕鬼敲门啊。”

“?”

“简单来说,他们就是做亏心事了,而且这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王书含扭头,看着眼前这俩人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没有一个敢直视他的,心里十分郁闷。

“那齐兄可否帮在下推测一下,他们都干了什么?”王书含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但他不敢说,好像只要从他口中说出之后,有什么东西就会碎掉一样。

男人瞥了一眼不敢言语的二人,嗤笑道:“这有什么难猜的,不就是他俩把两位姑娘害死了吗?”

王书含僵硬的转头,看到了明显被说中心事后的二人面色惨白的脸。他感觉自己好像整个人都被沉入寒潭里,刺骨的冷渗透到四肢,并逐渐地侵蚀心脏。

“你们……杀人了?”似自语,似询问,似愤慨,似悲戚。他没有理会二人的反应,耳边只有男人喋喋不休的声音:“就觉得你们俩不像什么好货,自私自利还没骨气,这山洞有你们真是倒霉!就你们还想当我师傅师弟?做梦去吧!”

男人激情四射的骂完二人,发现王书含还在那怀疑人生,暗叹了一口气,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八戒!虽然他们不是俺的师傅师弟,但俺还有你啊,就凭你这个憨厚愚蠢的样子,俺就能肯定你是俺二师弟。而且你现在性格比以前好多了啊,再接再厉。”

王书含木讷的点了点头。

刚被骂的狗血淋头,如今又被晾在一边的两个“杀人犯”面面相觑。一道弱弱的声音从孙子啸口中发出:“那个,我可以狡辩……啊不是……解释的……’”

可惜,没有人听。王书含正认真的听男人给自己洗脑,男人正认真的忽悠最容易上当的二师弟,孙子啸细弱蚊鸣的话就显得十分多余。他只好尴尬的顿在那。

“当时是被逼无奈的下策,我们没有故意要害死那两个女眷……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比孙子啸清晰百倍的声音打断了正在培养兄弟情义的二人。

王书含听到李菻樂也出声辩解,抿了抿唇,依旧不言语。倒是男人兴致勃勃的拍了拍手鼓励道:“心态真好!我倒是想看看你们怎么圆回来。”

“我只是在说实情而已。为了躲雨……我们跑了不远便找到了这处山洞,万幸的是,没有淋到雨,但我们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是‘领主’的地盘……”

“等等等等,你还说这是实情?我俩走了好长时间才找到这的,你们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到了?”男人听到这,不禁打断了李菻樂的陈述。

“……你现在出洞口向西南方望,还能看到当初你被夹在里面的碎石堆……”李菻樂……没什么想说的了。

男人当即走出洞口,正巧,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在西南方落下,照亮了前景。

“…………”男人沉默的走了回来:“……继续说。”

“……当时起雾,我们一时不察,没有发现来到了不该来的地方。更恐怖的是,那个领主一直跟在我们身后,寻着机会把我们吞之入腹。”

“领主又是什么东西?”

“是白虎……丛林之王……”不用李菻樂开口,王书含便替他回答了。他身体微微颤抖,轻声道:“没有人敢随便去招惹它,所以朝廷特意把它经常活动的区域划出去,并严令禁止除近期状况外,任何人不得私自闯入,否则后果自负。”

孙子啸也点点头:“当时雾气正大,我们什么也看不实……你们之所以绕了远路,可能是因为雾气太重选错了方向,然后一直在里面兜圈子。”

“选错方向……”男人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王书含胆子太小嚷嚷着跑走的时候没看路,就知道一门心思的往前冲,这才导致整个路线越来越偏——本来是进不了深林的(猴子在深林里)。

想到这,男人瞪了一眼同样也想起这事的少年,用眼神告诉他:“都赖你!”

王书含能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只能对这位爷报以傻笑。谁让男人对他说自己是妖怪这事只字不提的呢?要不是被这话吓到了,他能到处乱跑?但这话他现在是不敢提的,所以只能“嘿嘿”笑着,帮忙催“犯人”讲述案件经过:“快点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领主趁我们不察便扑了上来,紫苑(舞女之一)替我挡了一劫,这才得以逃脱……真是个忠心的奴才啊……”孙子啸目光放空,似是在回忆当时的情景

王书含沉默了一下,继续问道:“那青棠呢?”

李菻樂说道:“紫苑的……肉,为我们争取了一点时间,但是不多,很快那白虎就追上来了,青棠……青棠她自己留了下来,让我们快走……”

“…………她们……没再说什么吗?”颤抖、压抑弥漫在空气中。

“青棠说,回京后善待她们二人的父母,不要让他们老无所依;最好能给她们的兄弟谋得个一官半职,也算是这辈子对家族做的贡献……”

风在呜咽,穿过石缝,发出挣扎的怒吼。因不想从狭窄的口中挤过,所以声音异常刺耳。

四人坐在山洞里,四道呼吸不同频率。有人在心底嘲笑,有人被震撼许久,有人觉得无所吊谓,有人感叹这世道不公。

这是王朝的生存之道吗?这是她们的最终归宿吗?

愚蠢与精明,主观的评判,在你;但她们自己心里,最后时刻留下的眼泪不知是甜蜜,还是认命。


"

点击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