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未衍泪流满面的瘫软在床榻上,衣衫凌乱,看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又看了看险些不见的守宫砂,默默的闭上眼。

“主子,您刚来就要走吗?”红竹见司空权从顾未衍屋里出来后,直接朝院门走,问道。

“红竹弄影,”司空权抬手摸了一下被打的脸颊,放下手转过身对着身后的两个人吩咐道,

“今日起,你们便贴身伺候保护顾未衍和那孩子,他的吩咐也可以去做去听,只要不碍于我的安排就可。”

“再过几日他父亲就回来了,然后便等顾府来通知去京都。”

“是主子!”红竹弄影单膝下跪领命。

几人骑上快马,逐渐消失在月夜之中。

京都皇城,后宫一处,昶昀宫。

一道黑影闪进内屋,燃起烛灯,随后便是拆发脱衣换袍的动作。

“谁?”屋外小声传来警惕询问的声音,“是殿下回来了吗?”

屋门打开,一身白衫黑衣束带半解,头发披散,冷眉俊目的男子半掩着门,轻声言语,“嗯,这几月可有人来过?”

屋外人见是自家殿下,连忙躬身回道,“侍君侍人都知您被禁足多年,已是宫门空冷,旁人路过都不敢做多停留。”

“附近监视的暗卫可曾有何动作?”

“不曾,他们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曾靠近。”

楚楠玄点了点头,关上屋门,退回床榻边坐下,细细想着最近发生的事。

边境漠城一事不单单只是帮助司空芸刺杀司空权那么简单,一旦发生内患,争斗是不可避免的,以前攻打凤澜国以为兵强马壮百万雄兵便可拿下这不足为惧的女尊国,眼看就要直入京都,却发生了一连串的怪异事情,先是军粮走火,再是洪水淹没我军大半士兵,最后是疫病感染,死伤惨重,不得不退出凤澜国,然她们却抓住机会,抢夺我国疆土,让其成为附属国,为此我成为了质子,再是入了凤澜国后宫。

这奇耻大辱,我国岂会甘愿受之,父皇让我假意听之,实则是想弄清楚这凤澜国的秘密,那场战败绝不是天灾巧合,定有古怪。

早年前就听说过,蓝城大陆的南方有一只神兽,保那方疆土山河无恙,世人无灾,若敢驱兵进犯定会性命难保。神兽所驻的南方便是如今的凤澜国。

这些都是传言,是否真实,这便是我忍辱负重此行需要调查清楚的目的,即便是凤澜国现在发生内乱,神兽一日不除,别国就很难攻破此城。

楚楠玄头疼的闭上眼眸,不想再去想那些事。

承熙宫,是宠君陆袖然所住。

陆袖然身着一身红衣,外衣半披至手肘间,软玉珠唇轻抿,一双黝黑的眼睛散发着魅惑,端坐于妆台前,任由小侍碧青伺候取钗梳发。

拿起一旁的信笺仔仔细细地看。

柳眉一蹙,嘴唇一咬低语着,“又失手了?”继续看着信,临末放下信笺,招了手让碧青退下。

从妆台下的一个抽屉里放着一个长方形木盒,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刀柄精雕细琢,还镶嵌着红色的珠宝,刀柄末端刻着“然”字,相反刀鞘较为光滑简单。

陆袖然抚摸着匕首,呢喃着,“母亲……三殿下……”

从边境漠城回京的军队约有七万余人,长长的队伍走走停停,从微凉的末春走到烦热的大暑,耗时近两月有余,距离京都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司空权稳坐于一辆外形普通内设豪华的马车之中,左边案台上放着几册书籍和佐大夫留下来的两三本医书自撰,与一些打开散落在一旁的信笺,右边装着一盘盘水果。手里端详着一封信,嘴角上扬。

司空权活动了一下筋骨,半卧在车榻,举止优雅的摘了一颗翠绿色的葡萄入口咀嚼。

溪钰小王子,十二年未见了……

一条宽广川流不息的河流上行驶着一艘船,约莫能乘坐五十来人的样子。

“小姐,咱们不是去雲山国,和其他人会合吗?怎么路程往远的方向走。”

船头站立着几个人影,为首的女子身着青衣紫衫,墨黑的长发束在耳后,一双明眸望着河流的尽头,没有搭理旁边人的问话。

“你是不是傻?”青衣女子旁边的另一个男人白了之前说话的人一眼,接话道,“之前有消息说,祝将军的军队已经往京都赶了,”然后又喜笑颜开地看着眼前的大小姐。

“咱们大小姐与祝公子三年多未见面了,这自然是顺路看看祝公子长什么样了,是不是越发俊秀好看了。主要是,”

“安染,再多嘴信不信我让人把你丢下去?”夜浅只感觉旁边的人聒噪,再不让她住嘴怕是要说个不停。

“啊?大小姐,我说这话你不爱听啊?”安染委屈的嘟着他那肉嘟嘟嘴唇。

“佟莱,把他丢下去。”夜浅闭上眼,不想去看安染那自以为俏皮的模样。

佟莱揪着安染的后背,提起他往船沿边走,佟莱比安染高出一个头,提起来自然很轻松,往河流上看了一眼,皱眉道,“小姐,这河水不是很深,安染会水性,丢下去没用。”

安染挣脱开佟莱抓着自己后背的手,跑之前还不忘踹了一脚佟莱,恶狠狠地大放厥词,“大小姐也是随口说说,你还当了真,你等着,你今晚别睡太死。”

“要睡也是你先睡着的。”佟莱没在意安染狠狠踹过来的一脚,于她而言只是不痛不痒而已。

“我,我睁着眼睛睡!”安染气急,跑进了船舱。

“小姐是在担忧什么吗?”佟莱走近夜浅身旁,见她眉宇间浮起的忧虑。

“之秋与她共处三年之久……”夜浅低语,“与我书信甚少……”

“小姐担心祝公子与二小姐日久生情?”佟莱多多少少也是知道一些事情,比如小姐与祝公子是青梅竹马,双方父亲又是知己好友,私下给两人定了娃娃亲,长大后也彼此暗生情愫,可那位二小姐的身份,又是皇家赐婚,小姐与祝公子的婚事已是难说,以后该如何……

“之秋与我两小无猜,他的性子我知道,他不会的,”夜浅想起两人小时候的事情,温和的笑了笑。

佟莱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自家小姐。小姐多好的一个人啊,待人彬彬有礼,性格谦和温善,一笑春风如沐,京都想嫁与她的人数不胜数,但她心中只有一人。

夜家虽说是商户,但在京都及各城都有商铺,可以说是凤澜国的商铺夜家都占了三分之一,以及其他三国都有不少分店,可谓京都最有钱人家。

小姐今有二十六岁,无夫无侍,洁身一人,还望祝公子莫负我家小姐的痴心。

黄昏落下,一大批军队按部就班的扎营休息,身在荒郊野外,一切从简。

祝焕辞食过晚饭,就被司空权唤进她的营帐。

“来了。”司空权正在案桌前,翻看着太傅从京都送来的一些奏折,虽都是别人阅读过的,但不妨碍她再看一遍,在边境的这几年都是如此,朝中由太傅,丞相,太尉,御史大夫几人管理,虽不用担心,但暗地里事情不得不防。

“你找我何事?”祝焕辞走近司空权案桌面前,见她还不开口便问道。

“今日翻阅书籍时,看见一封信笺。”司空权放下手里的奏折,将一册书籍里信拿了出来,丢其面前。

祝焕辞有些疑惑,拿起信看了看,脸色变了变,这是若晚几个月前写给自己的信,信中并无什么内容,无非就是两人分别甚远,不知何时再见这些话而已,什么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会落在她那。

“这信,怎么会”

“别问信怎么在这,我怎么会看见,”司空权抬眼扫了一眼祝焕辞微微发白的脸色,

“我记得你们五年前就断了联系?这是什么?藕断丝连?做给旁人看的?”

祝焕辞紧抿着唇,不说一句话。在边境时她不是早就知道吗?为何现在才发作?我以为她不知道不在意……

“以前的事我也不想再追究,我告诉你,你是我未来的君后,若是让朝中上下知道你与商户夜家大小姐的私事。”

“不止让天下人在我头上耻笑!更是打先皇的脸!有辱你祝家大将军的名声!”司空权站起身来,步步紧逼祝焕辞身前。

祝焕辞面色难看,不敢言语,只得低下头避开夜隐的步步逼迫。

“我知晓你不愿意嫁我,我不敢遗忘母皇临终前的遗愿,你也不想让你祖母对你失望吧。”

司空权停下脚步,只是静静地看着祝焕辞,清冷的声音缓了缓,“本该三年前就成婚的,而我借剿灭荑蛮之地暂缓了三年,然这三年已过,不想完婚还有一个办法。”

祝焕辞微微抬头看她,内心感觉她要说的办法对祝家来说绝对有害无利。

司空权看祝焕辞的表情,已是知道他猜想到自己的想法。眉头微微扬起,“交出你们祝家所有兵权。”

!震惊,祝焕辞面色微怒,握紧了拳头,低吼道,“不可能,祝家不能交出兵权。”

这是祝家历代先祖花了多少性命换来的兵权职位,祝家历代效忠皇帝,是凤澜国闻名的忠臣名将,她是帝王,说要收回去我们自然无话可说,赐婚之事上下朝臣皆知,若是抗旨不从,撤职是小,灭族是大,祖母虽心疼于我,但更在意家族,于此我不能置全族性命于不顾。

“交不交得出不是你说了算。”司空权退回座位,似乏了一般招呼祝焕辞退下。

“出去吧,我会尽量不与她争。”

“……”祝焕辞有些不明白,但见司空权已经合上眼眸,便只能退下。

夜很深,睡意短浅。

司空权翻身下床,捂着心口处,疼痛难忍,似有人在撕裂自己一般,疼的大汗淋漓,却始终不肯喊出声来。

“主子,您怎么了?”发现不对劲的白月从暗处走出来,担忧的问道。

“没事,不准靠近我。”司空权跌跌撞撞的走出营帐,不许身后的白月跟着。

“可主子您”白月不走,还是跟了几步。

“退下!”司空权低吼,眼里泛红。

白月被自家主子的样子吓住了,不得不退在原地不动。披头散发,眼眸泛红,面色惨白,衣衫湿透,活脱像个鬼。

司空权的营帐离旁人住的有些距离,又是深夜,都已熟睡,就连巡夜的士兵视线刚巧对着其他方向,无人发现有人离开。

“呃嗯……”司空权借着月光走到一处山崖上,痛苦的捂着心口,紧咬着嘴唇,“还没死透吗?”

她都死了,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你所谓的不甘心,不过是你的无能而已。

‘她是不是还活着?’

‘我透过你的视线看见过跟他的一模一样的,是不是她?’

司空权背靠在树旁,一手紧紧的揪着自己心口处,一手握成拳用力的捶着树身,紧咬着的嘴唇留流着血渍,额头上密密麻麻的细汗,她努力的保持着清醒,很怕沉睡过去。

“你都说了那是跟她一模一样,而并非是她!”

‘我求求你了,让我再见他一面吧,就一面。’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去见他,也不会让你再掌控我的身体。”

司空权直接拒绝她的请求,踉踉跄跄的朝山上走去。

抬头一瞬间,仿佛看见一个人影,在朝她招手,竟无意识般走了过去。

眼前的人影忽红忽绿的,叫人好难看清。

“阿颜?”夜隐忍不住叫出口,似怀念似不可置信。

“是我。”柔和中带着一丝丝魅惑,一手搭上夜隐的肩头,在其耳边低语,“我想你了。”

鼻尖的味道让夜隐有些头疼,但耳边的诱惑又让她无意识的抱紧那个人。

“噗——”夜隐突然口吐鲜血,后退一步,看见自己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匕首的末端正被眼前这个人握着。

“你,不是阿颜?”夜隐视线模糊,看不清那人长何样。只觉身体的痛感从体内变成体外,虽没有体内的疼痛强烈,但对外表没有任何伤害,而这一刀,可能会致命。

那人用力拔出匕首,就像刺入司空权心口时一样的力气,刺之前的愤怒,拨出来的快感,像似解脱一般,松了一口气。看着面前人站立不稳的样子,扫了一眼山崖之下,将其推了下去。

山崖深不可测,河水深不见底,即便这一刀刺偏了一些,但刀刃上抹了毒,你也难逃一劫。

三殿下,母亲,这仇我给你们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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