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七,微雨,程家灵堂有两人。

“你怎么来了”程清峭说道。

“我来看看我的姐姐。”林唐说道,林唐来时听说他已经在这跪了一天一夜,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人也不见,什么也不吃。可是当林唐看见他的时候还是愣了好几秒没有说话。该怎么形容的此刻的他呢?阴郁的,邋遢的,虚弱的,却冷静克制的,好像这些词他都有,但是又都不具体,他知道自己的到来,他抬起头看了眼自己,那双眼,太子终于明白了他的这副样子了。那是极其的不甘与愤怒。

只是不知道这不甘和愤怒是在针对谁,太子满腹诗书,此刻却想不到一句安慰的话。

“你也确实该来看看她,听说她生前所有弟弟中最疼你。”程清峭冷冷的说道。

林唐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只听他淡淡的说道:“三姐确实是很疼我,还记得那时小的时候我母亲去世,然后父皇让我去贵妃的膝下,我据理力争,拒绝。父皇大怒,罚我去跪。所有的兄弟姐妹,只有三姐冒着触怒龙颜的风险,去给我求情。父皇虽大怒,但是依旧做了让步。”

程清峭忽然就站起来,将身边的红毛枪拿到手中,对他说道:“我们打一场。”林唐对他这突如其来的约战向后退了一步,看看灵堂中两个棺椁回道:“好。我们出去打。”

从程清峭因为不练武之后,已经一年多没有见过他拿过枪,此刻看见他穿着一身孝服手中握着红毛枪,眼睛盯着自己。林唐此刻才明白他眼中的恨意和不甘是在对谁。是天家。

就在太子慌神的那一刻,直面来了一杆枪,太子向后退,并将腰间的剑拿起档枪,二人的脸上满是细雨,但是这雨丝毫不能阻挡二人的视线,只听因为枪的凌厉,雨落在的枪上的声音都变的大了些,程清峭的每一枪向太子刺去都是凶狠无比,太子手上的剑花已经看不到剑的方向,只能看到空中因为两个冷兵器撞击的火星。连雨都浇不灭。太子一飞站在了庭院里的一棵桂树上,这时程清峭站在下面看着他,只听太子开口说道:“你恨我。”

程清峭向上飞到树旁边的墙上,看着太子质问他道:“你三姐对你那么好!你报仇啊!你为什么报仇。”

“我需要报什么仇,我需要向谁报仇?”太子也反问道。

程清峭彻底被激怒,只见他飞身过去,太子侧身躲,枪贴着太子的脸错过去了,程清峭一边打他,一边说道:“为什么,此前那么多年都不打,我叔叔无论怎么请旨就是不打,为什么要这个时候胡羊人如此雄厚兵力时在打,为什么要只派给他八百骑兵,为什么要议和,为什么不替他报仇,我问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未等林唐要说几句,程清峭又是一顿的劈头盖脸的劈过来,他似乎也不需要林唐回话,他继续对他喊到:“我家祠堂有一千多个排位,有一半是死在胡羊人的手中,剩下一半是为你们林家的天下,可你们林家有信过我们吗?真是笑话,到最后,我们剩下了什么,要么尸骨无存,要么得全尸却不能报?”

林唐听他这一句又一句的质问,似乎也有些生气,他提剑不再是防御,而也是向他刺过去。只听林唐说道:“我告诉你,这是为了什么。程家世代,忠君爱国是你们家的家训,我想你不会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他们的理想而死,他们死得其所。程家将军的牺牲,我们都很痛心,但是如果回到当时再让他选择一次,他还是会这么选。将军的仇我们会报但不是现在。”

“呵,为何要忠一个不信自己的君。你敢说皇上一直信我们家,可见士兵,可见虎符。你应该也知道,我们程家虽然了出了百名以上的将军,但是程家无一个士兵,带的是别人的兵,守的确是他的位置。”林唐惊呆了他说的这番话,他用剑柄撞了他的枪身,然后剑柄应声碎掉,这个时候他将剑扔掉,竟然徒手抢下了红茅枪,随即便扔到地上。因为一切来得太快,程清峭也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林唐拽住了他的衣服给了他一拳,狠狠的说道:“这大逆不道的话,这是我第一次听,也是最后一处。”

他将他摁在地上低声的深沉的说道:“你一个学堂倒数的学生,你懂是什么忠君爱国吗?你真的以为他们忠的是我的父皇,我告诉你他们忠的是他们的理想,他们忠的是他们的信仰,他们爱的是他们脚下这片土地。我的父皇只不过是这些东西的具象化,我也可以告诉你,我的父皇确实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他们没有反,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反,而是至少他们觉得他是为明君,我没有办法向你证明,但是我认为你可以自己去用的眼睛看,若是有一天你觉得你还是对的,你可以随时起兵。今天的话我就当没有听过,但是你要是还是要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我也保不了你,你家世世代代的军功亦保不了你,你可能没等到起兵,先下去见你家列祖列宗。还有程将军仇,我不会忘,而这个我可以向你证明。”说罢他便站了起来。天上的雨还在下着,因为这场比试,林唐也不再是他平时风度翩翩,莲子白的衣服上十分的泥泞,脸上也有泥水。拿着那把剑柄碎掉的剑绕过程清峭离开。

程清峭躺在地上,被揍的脸有点种,孝服上几乎都是泥,十分狼狈。他看着要走的太子殿下,喊了一声等等。太子站下,听他说了一句:“这个世界是大家的世界。”

太子回道:“当然。”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程清峭从地上起来,将枪捡了起来。走进灵堂上了一炷香。他继续跪着说道:“我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来自一个美好和平的世界,在我那个世界没有战乱,我的家人是安全的,我也是安全的,我可以想学我所有想学的知识。我本以为只是意外我来到这个世界,我内心是抗拒,但是就在三天前我知道一件事,这件事比我来这还匪夷所思,但是我又不得不相信。若是不知道便也罢了,知道了之后真的没有办法置身事外,也没有办法冷静。晚辈向你们道歉,今天惊扰到了你们。但是你们放心,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

三天前,因为不小心将自己的血滴到了程溪给她的令牌上,那是一块正面是程字背面是枪的图案的令牌,程溪告诉他这个令牌很重要。因此他此刻正在擦着这个血迹,但是他发现怎么也擦不掉,心里面泛起了嘀咕。

“你是程清峭”一个声音响起。程清峭眼睛向四周看过,什么人也没有。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一遍,他才发现这声音是从这个令牌出现的。惊的他一下子将令牌掉到了地上,令牌里又传出了声音。

“你不要害怕,我是你留在这个令牌中的一魂。你将我拿起来,地上真的太脏了。”

程清峭颤颤巍巍的将它拿起来放到了桌子上。

“这回不脏了吧!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

“我知道你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你在那个世界是个姑娘,叫程清而且胆子非常小。而且你没有发现这个世界的你和原本的你的样子很像,你没有感到惊讶吗?”

在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程清觉得她长这么大最抓马的一件事,就是她一个姑娘穿越竟然穿在了一个男孩子身上。最让她惊奇的是,她在看镜子里的他时,那面容和自己竟有八分像。而那两分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他要比原本的她要更英气更硬朗,并且更勇敢。在她的那个世界,她的胆子非常非常的小,可能听到一个水滴落地的声音她都会害怕。用了很多的克服办法,但是依旧还会产生恐惧,似乎这种恐惧是与生俱来,什么都怕。因为身边的人从不会拿这件事嘲笑或者指责她。所以她从没有细想这个事。但是她自己知道她穿在这个人的身上之后,再也没有那种后背发凉,害怕恐惧的情绪了。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程清峭反问道。

“我想说什么,想必你也知道,只是你不愿意面对或者说你不愿意承认。”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你不是穿越而是回到了你自己的前世。

“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是他,我可不想是他。我想回家。”

他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三天后,你的叔叔的棺椁将回来。三年后,你将成为大将军,后来帮助太子夺权,太子地位不稳,群臣蠢蠢欲动,你在其中无奈被害死。死后入地狱,你虽有英雄之志,然也造成了杀孽,也因此你自愿留下一魂,世世代代来平息你造成的杀孽。而我就是你留下的一魂。”

程清峭看着令牌出神的问道:“我叔叔为何死去?”他好像不知不觉当中认下这个身份,不在反驳,而是问了他目前最关心的问题。他知道一旦这个人死去,那么他是不是他,都不可能在随着她的心意走了。

“八百骑兵,程将军能坚持到现在已是不易,这中的细情也不是三天后你听的那样。真的就是胡羊人此次的兵力是你叔叔的三倍,而且他们的那个主将领和你叔叔的能力不相上下。然朝中有一文人,我暂时不知道是谁,他在其中作梗,本来是有三个月的粮草,硬生生是变成了两个月。”

所以预期三个月的战硬生生要求叔叔要在两个月结束。程清峭想着。皇帝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是无意还是有意的呢?

接着他继续说道:“但是你叔叔用兵之神,还是可以活着回来的。可是皇帝要议和,也因此他中了胡羊人的埋伏。”

“所以我是回不去了?”

“我没有将你带回去的办法。”又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

程清峭脸色阴沉的拿起这个令牌说道:“所以我不仅回不了家了,而且因为这些人,我失去了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个亲人,还要被迫接受这个现在这个烂摊子。”

令牌接着说道:“目前是这样的。”

程清峭将它放下,长叹一口气说道:“行吧!我若是不问你话,你就不要跟我说话了,太心塞了。我要睡觉了。”

结果当他看到灵车时,看到太子时,还是没能控制自己的怒气。和太子打了起来。

一年之后,胡羊人撕毁合约,年轻的程清峭带兵出征,太子自请陪同。皇帝同意。这一打便是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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