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围着篝火叙话直至深夜,霍去病和丁将军安顿紫夏翁主及各位官员各自入帐篷休息,端木指挥卫兵设置轮班哨位。

众人散去后,端木又将各个哨位巡视一番。回到篝火堆旁时,已是子夜,夜空繁星点点,远处的高冠瀑布发出隆隆的声响。

端木一边将干柴扔进火堆,一边想着昨日射雁对赌之事,不知为何霍校尉会突兀地说出提亲之事?

端木着实想不明白。

“尊者登门发帖”、“巴图鲁授骑射之术”、“淳于先生问诊”、“胶东先生赠锟铻刀”以及“八角屋盗刀”等事也一一浮现在端木脑海中……

“莫非紫夏翁主的确对我有意?!”想到这里,端木马上否定,“这绝无可能!”

不自觉地,端木又取出了紫夏翁主的面纱,再次想起在王庄竹林打斗时,自己摘落了蒙面人的面纱,谁知蒙面人竟是翁主!临别之时翁主随手将面纱相赠,一切看似在不经意之间。

“端木郎为何手捧面纱苦苦思索?”

端木的沉思被黑夜中传来的声音打断,定睛一看,原来是尊者,端木连忙起身迎向尊者。

俩人坐定后,端木向尊者递过面纱,说道:“此面纱是王庄比武之时,由翁主所赐,端木常带在身边。”

“端木郎可知这面纱上所绣芳草之名?”

“在下不知,还请尊者指教!”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尊者捻须低吟。

“此面纱所绣正是蔓草。”

“噢,翁主为何独爱蔓草?”

“这与翁主的身世有关。”

尊者长嘘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

“武帝之母王太后入宫前在民间有一女名叫金俗,王太后入宫后母女便失散。”

“武帝至孝,知此事后,辗转自民间巷陌之中寻得其姊金俗,使母女得以重逢。”

“之后,武帝尊母意将其金俗封为修成君。”

“紫夏翁主乃修成君之女,即武帝之外甥女。”

“翁主生于巷陌之中,自幼习武、有侠义之气,加之聪明伶俐、活泼乖巧,深得武帝及太后宠爱。虽修成君并非封王,但众臣敬之,以封王之女‘翁主’名号称紫夏翁主。”

端木感叹道:“原来翁主还有这般身世……”

尊者继续说道:“翁主感念其遭遇,常以蔓草自比,取‘蔓生于野、盎然自茁’之意。”

端木迟疑片刻,对尊者说道:“不瞒尊者,今日我与霍校尉射雁,霍校尉赌注为要我向修成君提亲!这着实让晚辈无所适从,羞愧难当啊!”

尊者笑道:“霍校尉虽是武痴,却心思奇巧,这听似妄言,却也是洞察秋毫啊!”

端木惊讶道:“尊者竟也是如此认为?!”

尊者道:“翁主不屑与纨绔少年为伍,喜志趣相投之士!以老夫之见,端木郎再见翁主之时,不必迂讷,天意自会安排!”

端木拱手拜谢:“多谢尊者指点!”

……

第二天清晨,一行人收拾行装,继续沿预定路线进行巡查。霍去病同紫夏并马在前,两人有说有笑,端木紧随其后。

行了一会儿,霍去病对紫夏道:“哎呀,险些忘了!翁主姐,我有要事须同丁将军相商,请容我失陪片刻!”

紫夏道:“陪我游山玩水是小,误了你的军机是大!你去吧!”

霍去病对端木说道:“端木郎,你上前陪翁主赏景游猎,守护翁主左右,我去去就来。”

端木应了声:“诺!”引马上前,向紫夏拱手致礼,“翁主请……”

“这个霍去病,不知又要搞什么诡计!”紫夏见霍去病走远,自言自语道。

“上林苑地域广阔,防务事务细密繁杂,这一路霍校尉和丁将军着实费了不少心思。”端木接上话题。

“不说他们了,说说你吧。自入羽林以来,阵法可曾精熟?”

“回禀翁主,羽林军每日操演,阵法已经日臻成熟。军中皆为勇武之士,终日比武角力,因此骑射武功均得以提升!”

“嗯,昨日射雁,已彰显功力!”

“承蒙翁主夸奖”

“你入羽林之事,家中可曾知晓?”

“我与家人常有书信来往,母亲得知我从军报国甚是欣慰!”

“家中可安好?”紫夏关切地问道。

“家中一切安好,有淳于先生相助,胞弟行疆已能坐堂问诊,各分号生意也得以恢复,这一切都仰仗翁主的恩典!”

“端木郎不必多礼,家中可有其他相帮之事?”

“别无它事,只是淳于先生相助甚久,行疆已能独自坐堂,翁主可否将淳于先生召回身边?”

提到淳于先生,紫夏翁主沉吟起来,“淳于先生悬壶却疾,造福一方百姓,算是得其所愿!如今行疆能够坐堂问诊,使淳于先生医术得以传承……”

“嗯!羽林卫缺军中医者,不妨将淳于先生召至上林苑,这样岂不更好!”

想到能与淳于先生再次相遇,端木心中不免充满期待。

端木陪紫夏沿既定的路线继续行进,道路两旁不时有野兔山鸡蹿出。

紫夏兴致大发,不断张弓搭箭、策马追逐。

紫夏果然是女中豪杰,箭法十分精准,一路上猎获颇丰,引得随从们不断喝彩!

端木不离翁主左右,看着紫夏翁主美若天仙而又天真烂漫的样子,心中不由荡漾起了爱意。

一行人不知不觉到了上林苑的最南边,只见两山之间一峪口呈现在眼前,一条弯弯石板路通向山谷深处,两侧山峦叠嶂,满山红叶灿若晚霞一般。峪口立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写着“子午谷”三个字。

“原来这就是子午谷!”端木不觉说出声来,神情显得有些伤感。

紫夏发现端木的神情有些异样,就问道:“端木郎可曾听说过这子午谷?”

“两年前我父由此谷前往蜀地时,突遇暴雪而亡。”

“端木郎休要感伤,不妨去谷中察看,也可祭拜亡灵。”

“我也有此意,请翁主在谷口歇息。”

“我与端木郎一同前往!” 紫夏说完对尊者道:“你等在此埋锅造饭,我与端木郎去去就回!”

说完就与端木一起策马向谷内驰去。

……

两人进入谷内,谷口处较为宽阔,谷内溪水潺潺、鸟鸣清幽。再往里走,谷道突然收窄,两侧山峰壁立千仞,犹如刀劈斧砍一般。

继续行进,见一童子双腿盘坐在路旁巨石之上,面前燃着一炷香。童子见二人到来,赶紧从巨石上跳下,叩首道:“师父派我在此等候多时,请两位居士到观中叙话。”

两人感到奇怪,端木问童子:“你家师父是何人?怎知我等便是所请之人?”

童子说道:“我家师父姓李名少君,今日,师父要我下山在谷内守候,说五炷香之内必有男女二人骑马而至,令我邀请上山。现第五炷香尚未燃尽,因此必是两位居士了!”

端木对紫夏说:“莫要听这儿童戏言,谷内险峻,翁主不妨与我返回,免得尊者久候。”

紫夏向童子问道:“你家师父身在何处。”

童子用手一指,“不远,便在这云角之处。”

紫夏和端木一看,远处山腰中,确有一处楼观在云中若隐若现。

紫夏对端木郎说道:“有羽林郎做护卫还有什么可怕的!不妨前去探访,若是方士胡言,我便令人拆了这个楼观!”

童子在前引路,两人牵马紧随其后,很快就到这个云中之观,只见门楣上悬挂匾额,上书“玄都观”三个大字。

进入观内,见一个白须长者坐在榻上盘膝抚琴。

“师父,贵客请到了!”

白须长者见到二人,将琴从膝上取下放在一旁,拱手说道:“二位居士远道而来,一路辛苦,能屈尊光临,实乃鄙观之荣幸,快请坐!”

紫夏见老者清瘦矍铄,一副仙风道骨模样,也就没有推辞。两人先后正坐于榻上,童子送上清茶。

“请问道长如何得知我二人到访谷中?”紫夏问道。

“昨日摇得水天需、风山渐两卦,其月日得帮扶、且应爻生世,是有客自远方来之象。但用神目下逢空,冲也不动,其原本并无来意。”道长轻捻长须。

“只是有客来访,道长如何断定何时及何人到访?”端木问道。

“用神为兄弟,来访者必为人子女;辰土有阴、阳二爻即为男女二人;时在午火,则午时出空必到!”

道长见两人不甚明白,又说道:“试想,有客自远方来却并无来意,则称之为邂逅,而闲暇之人自远方而来岂不乘马呼?”

“道长所言甚是玄妙,只是邀我至此有何指教呢?”紫夏问道。

“并无它意!来访者为人子女,所问之事即为父母之事,而谷中仅有玄都观一处居所,解惑还愿别无他处,因此我派童子前去指引。”

端木听后非常惊奇!

“不瞒方士,两年前我父在谷中殒命,今日偶过此谷,便入谷中探看,欲祭拜亡灵!”

“请问令尊名号是?”

“我父复姓端木名韫。”

“原来是端木公子!”道长有些惊讶,“我与你父相识甚久,令尊每过子午谷,必到访玄都观!”

“唉……!这谷中风雪莫测,致使冯翊一带痛失名医!可惜啊!可惜!”

道长感叹毕,引二人到祭台旁,令童子取来香烛摆放在祭台之上,端木面带悲色,面向蜿蜒向南的深谷焚香祭拜……

……

紫夏被李道长的八卦推演之法所折服,临别之时,向李道长请求道:“先生乃世外高人,可否为我卜算一卦?”

“居士所问何事?”

紫夏看了一眼端木。

“请先生测一下我等运势如何?”

李少君取出蓍草,以古法卜算,得到“天山遁”之卦象。

李少君解卦道:“本卦上卦为乾,乾为天,下卦为艮。天下有山,天高山远,乃通达、小有利之占问,吉卦!”

“请先生详解!”

“论运势,初起气势如虹,其后山高天退,阴长阳消!告诫君子盛时退隐,坚守正道,适时进退,方可功成圆满!”

道长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若论姻缘,则遭遇强阻,此时切不可妄动,落花尚有意,流水却无情,须从长计议!”

紫夏翁主脸上不由得掠过一丝忧虑……

两人辞别李道长,返回途中遇到霍去病骑马飞奔而来。见到两人后,霍去病勒马道:“听闻翁主姐与端木郎进入谷中多时,我便快马赶来,翁主姐因何事在谷中多做逗留?”

“谷中遇到方士高人,耽误了许久。”

紫夏又将谷中遇到李少君之事给霍去病说了一遍,只是隐瞒了问卦之事。

霍去病听后不以为然,“方士之人故弄玄虚,毋需在意!”

出了子午谷,尊者已经令人摆好餐食,一行人用餐后,沿着终南山向东继续查勘。


"

点击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