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见野的医药费有了着落,马上就进入了治疗阶段。

孤儿院也得到学校的帮助,学生们带着工具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内环境好了不少,孩子们得了许多新衣服和玩具,院长脸上都有了笑容。

橘白色小猫卧在高高的树枝上,看见前院小孩们吃着糖果,拿着玩具追逐打闹,脸上是无忧无虑的笑容,心里不由得开始挂念陆见野。

一想到陆见野快要出院了,小猫有点兴奋,一个俯冲顺着树干落地,变成人身。

阳光正好,落在程溪白身上,碎金般的光影覆于冷白皮肤,好像落入凡尘的精灵。

胸口玉坠阵阵发热,程溪白疑惑地拉出绳子,把玉坠放在手心。

青白色玉坠越来越烫,程溪白心脏急促跳动,兀然睁大了眼睛。突然,一阵和煦的风吹过空荡荡的槐院,沉默的老槐树晃动枝叶以示回应。

仪器滴滴声连绵不绝,凌乱脚步伴随各式惊呼。

“奇迹……真没想到…”

“病人体征……恢复……,……时间……清醒…。”

“李先生,请……”

不知何时,喧闹声如潮水般褪去,浓烈的消毒水味充斥鼻间,最开始那种下坠感又出现了。

只是这次,无尽黑暗中,出现了一抹光亮,程溪白耳朵一动,感官回归,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滴——滴——滴——

宽大明亮的单人病房中,仪器发出平缓有节奏的声响,阳光从干净透明的玻璃窗透入,映照在插在花瓶中的洁白花束上。

病床上躺着一个身材消瘦,皮肤苍白,戴着氧气罩的少年。

不远处的沙发上,李少鸿正在打电话。

“现在希望全在他身上了!老头子的地方全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什么私章,估计是私底下给了溪白。”

“哼,再宝贝有什么用?要不是还有用,早让他去地下跟程婉妍团聚了!”

“行了我知道,我这会儿就在医院里,医生说了能醒。”

……

私人医院的防护性很好,李少鸿旁若无人地谈论着那些阴沟里的勾当。

挂完电话,他不耐烦地起身,看了眼在病床上躺了半年,形销骨立的儿子,低声骂了几句脏话推门走了。

丝毫没发现,少年眼角晶莹的泪滴。

程溪白如坠冰窟。

他想起来了,这是在医院。他根本不是睡着,而是和妈妈一起出了车祸。

妈妈已经死了,车子飞起来时她将他死死护在了身下,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爸爸一手促成。

“乖崽,你爸他……如果有一天……算了……妈妈会保护你的…乖崽要永远都开开心心的。”

程溪白突然想到,那天在车上,妈妈抱着他哽咽着说了这段话。是不是她早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却没想到,对方下手如此迅速。

可是为什么呢?在程溪白的记忆中,父母感情并不差,甚至说得上是甜蜜。江城上流社会,谁不知道程家夫妻感情甚笃?

但是自从爷爷去世后,他们就一直在吵架,程溪白总能发现妈妈躲在房间里哭泣。他还以为是因为爷爷的事,她太伤心了……。

蓦然间程溪白想到了什么,他一直都很聪明。

心里万般猜测涌上来,他有些不可置信,却又觉得或许真相就是如此不堪。

爷爷的遗产分成了两份,四分之一给妈妈,剩下四分之三给程溪白,希望以后他能接任公司,继续弘扬天瑞集团光辉。

公司,股权,巨额现金,有欲望的人在这些东西面前,都会沦为野兽。

该怎么办?爸爸想要他醒来,一定是想从他身上得到什么东西。爷爷的私章吗?可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程溪白茫然地思考着,他并没有完全醒过来,意识轻飘飘地附在躯体上。

让我再逃避一会儿吧……实在是太混乱了……

黑暗中,玉坠散发温度,亮起滢白微光。

夏天悄然过去,秋天短暂停留,无边无际的雪花飘落时,陆见野长高了许多。

他的头发又长了,却一直没有剪。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依旧毫无生气,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近人情。

却因为五官过于精致,柔和了不少冷冽气息,他的嘴唇嫣红,看着就很柔软。

刚下过一场雪,槐院冷冷清清,被大雪覆盖。陆见野戴着一条蓝色旧围巾,衬得瓷白色皮肤有些晃眼。坐在凳子上,手里抓着彩笔在纸上涂抹。

他低着头神情专注,额前过长的几根发丝落在又卷又翘的睫毛上,在眼睑打下一片阴影。

不规则的黑色块状图像画满了整张图纸,除了陆见野没人看得懂画的是什么,当然他也不会让别人看。

“喵呜~”

挺直的脊背一僵,彩笔在纸上划出刺眼的一笔,陆见野眼中闪过幽深光芒,抬眼望去。

院墙边,一只狸花猫颤颤巍巍地卧在雪地,似乎是从墙上摔下来的。

陆见野敛去眼底的失望,将狸猫拎到了厨房,让它取暖。又捏了半个馒头泡开水,看着它慢慢吃完。

狸猫没有受伤,只是单纯的饿了,等它吃完,陆见野把厨房收拾好,没再碰它。

冬天雪日的早晨是很冷的,滴水的屋檐结了冰霜,呼出的每一口气息都变成白色烟雾在眼前朦胧。

陆见野没有戴手套,两只手冻得通红,他就跟没感觉似的,缓步往槐院走。

突然,他的脚步停住了。

刚才他坐着的地方坐了另一个人,正认真端详放在一旁的画纸。

依旧是那身蓝白色条纹套装,柔软的发丝凌乱地散在额前,上面飘落了不少雪花。

白皙皮肤被冻得微微发红,鼻子微微皱起,此刻他有点茫然的看了看画,又转头看飘洒的雪花,眼中带着疑惑。

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他捏起一团雪,握着雪团的指节马上就被冻得发红,他却没有将雪团放下,反而有些开心的笑了笑。

他欢呼着把雪团捏散,整个人扑进厚厚的雪地,快乐翻滚。

心跳声如钟鼓,陆见野再也按耐不住汹涌的情绪,他迈开脚步快步往前走,片刻又跑了起来。

“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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