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洋人所患的那一种恰好是医案中的经典案例。

“脉弦而大,虚寒相抟,此名为革,妇人则半产漏下,男子则亡血失精。

夫男子平人,脉大为劳,极虚亦为劳。

男子脉虚沉弦,无寒热,短气里急,小便不利,面色白,时时瞑,兼衄,少腹满,此为劳使之然。”

约翰的汉语说得本来就是个半吊子水平,温妙龄忽然文绉绉起来,他根本就听不懂。

在他听来,温妙龄就是在念咒语。

东方魔法?

温妙龄耐心翻译给他听,约翰对于中医的“虚”、“寒”等虚无缥缈的概念还是不能接受。

也罢。

让一个从来都没有接触过中医的人忽然了解这些,确实有些吃力了。

温妙龄把自己打算用中医治疗这位病患的想法,告诉了约翰,“约翰先生,您先别急着拒绝我,咱们不是有赌约在吗?”

约翰强调,“温妙龄,你这是在跟我保证,若是治不好我的患者,我就可以名汇楼和军政府两边跑?”

“没错!”

温妙龄答应的干脆,约翰又犹豫了。

空口无凭!

温妙龄笑道,“约翰先生,我对自己有信心。我是私下跟您立约,若是我完不成还被您说出去,军政府可是要我脑袋的。”

这倒是……

温妙龄又说:“我看出来了,您对您的患者都很用心,相信您也希望他能康复。

您之前开的药单,猛药下了不少,但并没有见到实质性的效果。

那么按照您的逻辑,是不是接下来就要动外科手术了?”

“你怎么知道?”约翰惊讶。

他对自己的学生说了这么久,没有一个学生能提出建设性建议,然而他接下来的想法却被还没毕业的温妙龄洞悉了。

他身边的学生团队,都是海外医学界的高材生,而温妙龄只是南城一家他根本看不上眼的医校学生。

这患者要是手术,就废了!

温妙龄没打击他,而是委婉道,“您看,患者到您这儿治疗了这么久,依然没有起到作用。

您可是医疗界的泰斗级人物,您都拿他的病没办法,他现在的心理情况已经深受打击。

若是现在还要在他的局部动刀,那么您想……”

这的确是约翰的顾虑。

开刀手术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温妙龄见他表情松动,继续说:“希望手术治疗是穷人使用最后一枚钱币的时候;现在我有更加温和的办法治疗,希望约翰医生可以让我一试。”

连着两次没见到效果,接下来选择手术治疗会极大的摧毁患者的自信心,到时候就是手术治好了病,心理成疾也将会对功能性起到影响作用。

约翰的医术和权威性都不容许被挑战。

终于,他点头。

“那你试试。”

“好的。”温妙龄跟约翰学生借了支钢笔,迅速写下药方。

天雄散方:天雄(三两炮) 、白术(八两) 、桂枝(六两) 、龙骨(三两)、上四味,杵为散,酒服半钱匕,日三服,随诊,稍增之。

附:祝由术(江)

……

约翰眉头紧锁。

挺复杂的病,这么几个字就解决了?

西医上,需要动手术才有把握治愈的病,一个小小学生能有什么办法?

约翰忽然觉得自己当真被温妙龄的自信给迷惑了,竟然相信她能够把自己的病患治好。

女学生这是奔着作死去的。

一旦她打赌输了,约翰就把患者无法医治的责任都推到温妙龄身上,就说是因为她的治疗干预,导致病患的病情加重的。

届时,他既有理由不去军政府,还能借军政府的手把这个耽误他们赚钱的小丫头给处死!

一举两得!

洋人是尊贵的,岂能在一个小小医学生面前吃亏。

温妙龄,你就等着治不好,沦为殉葬品吧!

写好,温妙龄对平躺许久的患者说:“Get up and put on your clothes. Your illness is cured. Take the prescription I gave you to the Miaodao Hospital. ”

担心洋人听懂了却对不上牌匾上的字,于是温妙龄又在药方上面写下“邈道医馆”四个字。

听说自己的病还有救,病患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他正要道谢,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音所惊吓到,浑身颤栗,不该收缩的肉抽得更小了……

砰!

一声巨响。

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轰开,整扇门都趴在地上,掀起一层灰尘。

温妙龄回眸,惊讶的看着带头冲进来的男人。

男人更惊讶。

他以为温妙龄遇到上了什么不测,所以许久没有带着约翰从名汇楼里出来。

如今看来,温妙龄的确遭遇“不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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