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彦文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宋观南看了看宋彦文,又看了看坐在一边的赵载年。
赵载年一点也没有被宋彦文影响,自顾自的吃着。
“你这鼻子,比不良人手里的细犬都灵。”
宋彦文没好气的说道。
赵载年嘿嘿一笑:“那你看,弟弟我又不是吃干饭的。”
“那你今天回来的还挺早。”
宋彦文知道大理寺忙的离谱,自然是对赵载年每天回家的时间比较清楚。
“你别说,最近的案子还真不多,只不过有人写罪状告右相家的公子。”
赵载年压低了声音。
宋彦文皱了皱眉头:“右相?
这是有人要搞右相?”
宋观南埋着头吃饭,可却悄悄竖起了耳朵。
赵载年叹了一口气:“右相这人也算是公正廉洁,没少得罪人。”
“能坐到右相这个位置上面的人,怎么说也不可能干干净净。”
宋彦文冷哼一声。
赵载年没有接话,只是低头扒饭。
宋观南在心底狠狠地认同了自家师父说的这句话。
仅仅是自己之前在青云楼里面对的诗文,就能够看出来右相公子是个有野心的。
那么作为他的父亲,右相,这样位高权重的人真的没有想过再进一步吗?
宋彦文用胳膊肘撞了撞赵载年:“你之前说的,你堂亲的案子怎么样了?”
赵载年眼神涣散的嚼了嚼嘴里的饭,艰难的咽了下去。
“能怎么办?
自然是该怎么办怎么办,自己犯了律法,我自然不能包庇。”
赵载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宋彦文在桌子下面提踢了踢宋观南的脚。
宋观南立刻做出了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看着赵载年,无辜的问道:“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宋彦文赞许的看了一眼自家徒弟,随后也看向了赵载年,一副好奇的样子。
赵载年又是扒了一口饭:“漏了赋税,带着乡里乡亲一起逃税,打了收税的官员。”
宋观南怔了一下,她前段时间读了昭国的律法,这样的罪名,根本不是什么死罪。
宋彦文也是问:“这罪不至死吧。”
赵载年用力摇了摇头:“上面盯得严,这不是杀鸡儆猴吗?”
宋彦文不说话了。
但是他又踢了踢宋观南。
宋观南可太明白自家师父的意思了,这不就是让自己替他把那些本不该他问,但是他又想知道的事情问出来吗?
她做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本来就是罪不至死,为什么有人盯着就是要重判呢?”
随后宋观南又是跟了一句:“那这样被判刑的犯人岂不是都被冤枉了?”
赵载年没有回答宋观南的问题,只是一个劲的往自己的嘴里扒饭。
宋观南不知所措的看向了自家师父。
宋彦文一点也不意外赵载年的反应,又是用自己的胳膊肘撞了撞赵载年:“阿南问你话呢。”
“宋兄你别这样,不过就是你想知道,你还要让阿南来问。”
赵载年无奈的摇了摇头。
宋彦文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大言不惭:“这明明就是我徒弟懂我。”
赵载年又是扒了一口饭,随后才悠长的叹了一口气:“前段时间修改赋税,这本来是一件好事,可是圣人却排了右相来盯着。”
“右相这个人你也知道,一心为国为民,可偏偏这税法实行下去,总是有反对的声音出现,以往总是拿最先站出来的地方开刀,领头的人都是死,只不过这次的人是我堂亲,仅此而已。”
他的声音又冷又硬,就像是他眼中的律法一样无坚不摧。
宋观南难以置信的眨了眨眼睛。
她倒是没有想到,赵载年对于律法的坚持已经超过了一切。
宋彦文却是一副早就预料到的模样。
“要我说,这件事情也就是这样了,我也不能改变什么,只能按照规矩来办。”
今天晚上的赵载年没有喝酒,但是整个人却是昏昏沉沉,没有一丝一毫的精气神。
宋彦文却是拍了拍他的后背:“行了,大不了给人个痛快,免得自己心里面难受。”
赵载年又是用力的点了点头,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宋彦文说的话听进心里。
“行了,谢谢宋兄宽慰我,也谢谢阿南。”
赵载年吃饱喝足之后,把碗洗干净才打算离开。
“往后我有段时间来不了,那封检举右相家公子的信,还是要好好查查,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
随后,赵载年拱了拱手,干脆利落的转身离开了。
宋观南站在门边上,问自家师父:“师父,您说赵叔他这样不累吗?”
宋彦文眯着眼睛看向远处:“他累,但是他愿意为了他心中的公平正义一直坚持下去。”
宋观南点了点头:“那右相家的公子,万一真查出来什么了,赵叔岂不是凶多吉少?”
听见宋观南这样说,宋彦文有些意外的低头看了看她:“右相一向是为人宽厚,就算是真的查出来了什么,右相不会怪罪,还会大义灭亲。”
宋观南皱了皱眉头,心里却并不觉得自家师父说得对。
右相真的会有那么宽厚吗?
宽厚到自己儿子被举报都没有一点反应?
宽厚到自己儿子被查都没有什么异议?
万一真的查出来了什么,右相这个儿子被抓了,他还真的会坐视不管甚至是大义灭亲?
宋观南是一点也不信的,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的儿子自然容不得他人来管教,更何况是大理寺。
但是自家师父觉得右相为人一顶一的好,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
“师父,我以后都要去平康坊吗?”
宋观南抬头,看着宋彦文。
宋彦文拍了拍宋观南的头:“不然呢?
为师可是把你当天才在培养。”
宋观南撇了撇嘴。
她前世可是特级教师,自然明白教育是潜移默化急不得半分这个道理。
可是宋彦文却是一副望子成龙的模样,宋观南只能硬着头皮上。
这天,宋观南连早饭都没吃,就骑上马往平康坊赶了。
她牵着马走到了平康坊的路边的一处早餐摊,把马拴在了“朝食”的旌旗下面,挽起袖子走到了岑娘的旁边。
岑娘看着自己面前小手递过来的盘子,惊喜的看着宋观南:“怎么来这么早?”
宋观南嘟囔着:“师父做的朝食都是清粥淡饭,我也想吃岑姨做的团饼。”
她一边说一边又走到桌子旁边收起食客吃完的碟子。
岑娘笑着给宋观南盛了两块团饼,香香糯糯的冒着热气,勾着她的鼻子。
自家师父说的不错,岑娘的手艺果然是一顶一的好,比他每天早上的清粥淡饭好了不止一点点。
岑娘的手很快,动作流畅的做着团饼。
宋观南守着岑娘的板车,轻轻的咬了一口团饼。
热气腾腾的团饼里面是软糯香甜的红豆馅,宋观南被这股香甜熏的眯起了眼。
“好吃吧。”
岑娘一点也不意外宋观南的反应,脸上满是自得。
“这是您孩子吗?”
买朝食的顾客看着一边的宋观南,不由自主的搭话。
岑娘摆了摆手:“我哪能有这么乖的孩子,这是我老朋友的孩子,说要和我学,现在一大早从城南跑过来,也不嫌累。”
她嘴里明明说着埋怨的话,可是脸上却满是自豪。
宋观南一点也不见外,歪着头用童音说道:“岑姨的团饼香甜,我不觉得累。”
这番话逗的周围食客哄堂大笑,那正守着炉子的食客从自己口袋里面抓了几枚铜钱:“这乖孩子真讨喜,来收好,一会去东市买糖吃。”
宋观南立刻摇了摇头:“糖哪里有岑姨的团饼香?”
说着,她又是咬了一口团饼。
她来到这个朝代已经几个月了,自然是明白怎么样用自己这一副小孩模样来为自己牟利。
寻常的孩子再懂事,也不如一个成年人按照自己的喜好模仿来的乖巧。
宋观南眨了眨眼睛,脸上写满了无辜。
岑娘听见她这话,又是往她盘子里面放了一枚团饼:“来,喜欢吃就多吃点,姨这里管够。”
宋观南嘿嘿直笑,一副得了便宜的模样。
“娃娃说得对,多给我拿点团饼。”
食客大手一挥,出手阔绰。
岑娘的脸上挂着笑容,手上的动作麻利而迅速。
“来,团饼您拿好,慢走。”
食客接过团饼之后,伸手在宋观南的头上揉了揉。
宋观南知道自己这是被当做吉祥物了,可是她是自愿的。
只要自己能早早的帮岑娘卖完团饼,自己就能和岑娘学琴了。
她快速的消灭了岑娘做的团饼,就继续帮着岑娘卖朝食了。
“你师父也真是的,大早上就要你过来。”
岑娘一边收着朝食摊子,一边絮絮叨叨的数落着。
此时此刻的她一点也不像是当年名满长安的乐师,反倒是像极了一个寻常百姓家的母亲。
宋观南眼眶有些湿润,严格的来说,她这两辈子都是孤儿。
前世是在福利院长大,这辈子却是从庙里跑出来。
这还是她头一次感受到寻常人家的温暖。
她赶忙低下头去,帮着岑娘收拾路边的小凳子放在板车上。
“岑姨帮我牵上马。”
她嘟囔道。
随后,在岑娘难以置信的目光当中,宋观南瘦小的身躯轻轻松松的推动了岑娘卖朝食的板车。
脸不红气不喘,仿佛这板车在她的手里就像是玩具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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