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

苍国边境南部州斗武场里人山人海,周围全是苍国人的嘶吼与叫声,而空气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这样的地方极能激发人们心中的暴戾与破坏欲。

一个身材瘦削的男人站在场地中央,他穿着简单甚至有些破旧的灰色衣服,乌发明亮如墨,一根木簪简单地束起头发,容貌十分漂亮。

他的眸子呈现深黑,瞳孔极深,男人犹如冰雕一样站在场上,漠然看着对面跪在地上不住喘息的人。

“该死...我认输...”那人虎背熊腰,样子极为高大,但是脸上却都是血,四肢不自然地扭曲着,似乎是被人扭断了。

周围的看客见男人又赢了,有的叫骂起来,有的却对着男人鼓起掌来,还有人窃窃私语着,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

四周充斥着各种乱糟糟的声音,男子却十分平静,他收了剑转身离开,掀起的衣角上带着血迹。

“阿彦,这就走了?要不再打一场?”斗武场的主人看着他笑嘻嘻道,两撇小胡子都翘了起来。

阿彦回道:“不必,我要回去了。”

那人啧啧两声,但也不好强求,将手里的钱袋朝他扔过去:“这是你今天赢得,改天记得再来。”

自从这小子来了他这场子赚了不少钱,因为没人觉得这个长得比女人都漂亮的男人会如此厉害,身手利落又毫不留情,无数苍国的武士都败在他手上,若是不求饶,他能把人身上的肉一寸寸切下来。

阿彦拿了钱袋就走,几个转身就消失在了斗武场,所有人都对这个神秘地冰美人充满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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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彦穿过层层竹林,那竹林外有几百名黑衣侍卫把守,见他走过来,躬身向他行礼,阿彦视而不见,穿过他们直直朝深林中走去。

竹林深处有一处空地,那里有一间古朴的木质小屋,小屋前有一条清澈的溪流,周围还有几个野花丛,虽然看起来有些寒酸,但是可以看出来主人把这里打理地很好。

“殿下,你回来了?”燕九将菜放在桌子上,“快过来吃饭吧。”

柯卿言放下手中的剑,冰冷的面容此刻却融化了似的,他走过去抱住燕九的腰,轻声道:“都说叫我名字了,阿九怎么不记得。”

这两人赫然就是四年前从燕朝逃出的燕九和翎王柯卿言,他们被苍鄂安排在这里,已经度过了四个年头。刚才那些守在这里的黑衣人就是苍鄂派来保护他们的。

“哪有喊主子名讳的。”燕九扒拉了一下抱着自己腰身的手,没扒拉动,只好无奈道。

四年里颜非早就从刚开始的抗拒变得习以为常,儿子想抱就抱吧。

柯卿言扭头看了眼放在角落摆放整齐的断竹,神色不悦:“都说我回来砍了,阿九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没事的...”燕九道,“又不是什么难事。”

柯卿言的眸子变得有些幽怨,他已经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要燕九保护,什么都不懂的王爷,如今他已经羽翼丰满,也足够强大,可是暗卫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把他当孩子一样看待。

四年前来这里后,柯卿言度过一段极为艰苦的日子,苍鄂虽然带他出来,派人传授他武艺,让人教他兵法史书,可是却没有给他和燕九一两银子,吃穿用度都要他们自己想办法,用苍鄂的话来说——想要做万人之上,那就先看看万人是怎么活下去的。

柯卿言从前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王爷,根本没经历过百姓的艰苦,他整日里都在上课,也没有谋生能力,吃饭穿衣的花销都落在了暗卫身上。暗卫毫无怨言,白天他会去帮周围的村民砍柴,打鱼,晚上回来会给柯卿言做饭,但即使燕九每天昼伏夜出地赚钱,得到的银子也少的可怕,两人根本吃不饱。

那年冬日,没了暖碳厚被,体质孱弱的小王爷一下子病倒了,他烧的厉害,嘴里也说着胡话,抓着燕九的手不断呜咽着。

颜非那时候的积分用光了,没有办法兑换药物,去找侍卫告知苍鄂,侍卫却说苍鄂早吩咐了,若是柯卿言连这都过不去,那当初还不如被一把大火烧死在宫里。

颜非没有办法,柯卿言的呼吸十分微弱,这样下去迟早会病死。那晚深夜,他冒着大雪跑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脸上满满都是血污,他浑身都冻僵湿透了,可怀里的药却完好无损。

他强撑着身体熬好了药,一口一口喂给柯卿言,终于把柯卿言从阎王爷手里夺了回来。

暗卫身体伤的挺重,柯卿言病好了一点后想要照顾燕九,可是他什么都不会做,柴火烧不起来,衣服也不会洗,他茫然地打量着屋子里陌生的一切,全身都不住发抖着。

那天晚上暴风雪突至,冰雪呼啸着,肆虐地席卷着世间的一切,寒风直接将碗口粗的树木连根拔起,然后在空中搅地粉碎。

“轰隆——”一声,屋顶被如此强烈的风雪压塌了,原本就没有热源的木屋顿时就像坠入了寒冰地狱,贫瘠的屋子被破坏地不成样子。

柯卿言立在地上,呆呆地注视着屋顶的破洞,牙齿把嘴巴咬出了血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燕九踉跄着从床上下来,将瑟瑟发抖的他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没事...没事的,别害怕,有属下呢。”

听到那温柔的声音,柯卿言再也忍不住了,他在燕九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他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如此崩溃地哭过,他恨自己的无能,也恨自己像个废人一样什么都做不了,没了翎王的头衔,他什么都不是。

“吓坏了吧...殿下别怕,属下会保护你的。”

燕九的怀抱那样温热,是这冰冷冬天里唯一的暖阳,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只有这个男人一直陪在他身边,明明自己已经都很累很苦了,却还强撑着安慰他。

柯卿言哭的更凶,他紧紧攥着燕九的衣服,指尖用力到了发白的地步,那双盈满泪水的眼睛看着远处,里面的瞳孔深地可怕。

仿佛被那日的风雪冰冻,柯卿言彻底换了个人,原本活泼好动的小王爷变得沉默寡言,无论受到什么罪什么苦都没有再掉一滴泪,学堂里他每天都是最后一个走,回去后读书到深夜;和师傅对练,被摔倒再爬起来,然后再攻上去,被剑刺中身体,面无表情地拔出来继续打,连师傅都被他那劲头吓到了,他不明白这么好看的人儿为何会这么疯狂。

他出师之后就去了斗武场,那里就是燕九当初为了筹钱冒死去的地方,在那儿他弄死了把燕九打伤的家伙,据说收尸的时候那家伙连全尸都拼不出来。

那日雪夜对柯卿言来说终生难忘,他发过誓,他再不会让燕九受到任何伤害,他要足够强大,强大到能一手遮天,翻云覆雨,天下再没人敢忤逆他,强大到能够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当初年幼的时候他尚且不明白自己对燕九的心思,但随着年龄增长以及与燕九朝夕相处,那种感情愈发清晰,而且不减反增,直到一天睡醒柯卿言看着自己粘腻的床铺,梦里混乱却香艳的场景还映在他的脑海里,那时他就决定将燕九划入他的羽翼下,这个人......只能是他的!

柯卿言将自己的心思藏得很深,在外人面前是杀伐果断,暴戾冷酷的面孔,只有回到这间小木屋里他会收敛所有的戾气,将乖巧的一面展现在暗卫面前,以至于燕九至今都没有察觉到。

“不行,你前几天都把自己弄伤了。”柯卿言见燕九敷衍自己,眉头便蹙了起来。

他真的见不得燕九流血的样子,那会让他控制不住发狂。

系统也忍不住数落道:【你说你不就是砍个竹子吗?在那非得给我表演什么九阴白骨爪,把自己爪子弄伤了吧。】

颜非:【诶呀,这不是有些无聊,我自己乐着玩呢么,一时失手剑脱把了而已。】

并不是很严重,只是手背被划了一道口子,颜非都懒得在商场里兑药,谁知柯卿言回来看到他手背上的血痕,一脸惊怒,得知是怎么伤的后,便厉声让他以后别砍了,连剑都没收了。

颜非觉得有些大惊小怪,不过这几年他也摸清了柯卿言的性子,一般不要和他对着干,于是道:“好,听殿下的,殿下快吃饭吧。”

颜非对系统骄傲地说:【真是我的好大儿,没白养他,知道心疼自己爹,不妨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拉扯大。】

系统也叹声道:【是啊,都长的比你高,那里也比你大了。】

看他那背地里的眼神,能直接把这傻狐狸生吞了不带吐骨头的那种,这狐狸还傻乎乎地觉得“父慈子孝”,真是要“孝”死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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