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呜呜泱泱的来，叽叽嚓嚓的占满了整个卫生所的院落，多新鲜，一倒倒俩知青！
李来来人中都快让人摁青了才悠悠转醒，牟叶嘛就很简单了，大夫刚下手，她假装倒了一大口气，原地坐了起来。
这可真是复刻肢体记忆，毕竟她刚来的那会儿应该也是这个状态还阳。
于大夫摸了摸自己的地中海，心里落了一块大石头，小牟知青在他这就是个大地雷，哪天真救不回来就糟糕了。李知青嘛，一是惊吓过度，二是孩子有点低血糖，这一倒看似不要紧，实则给后脑勺磕了一个大包。
“李知青呀，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李来来两眼无神，摇了摇脑袋，她恶心想吐，一句话都不想说。
于大夫想了想，这可能得先喝完红糖水让两个知青缓一缓，可他闺女上个月结婚，他剩的那点可怜巴巴的红糖，都给自己闺女包走了。
“哪位乡亲家里还有红糖吗？给两位知青冲一碗吧。”
此话一出，围着看热闹的人集体退后两圈，看热闹可以，出糖出力免谈。
牟叶观察着这帮人的动作，心里暗自摇了摇头，都是穷闹的，明明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被逼成这样小肚鸡肠，算计来算计去的。
牟叶从自己的小口袋里摸出来两个大白兔奶糖，眼皮都没抬一下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往李来来嘴里塞了第二个。虽然不知道这个小孩为什么这么怕自己，但是总不能就这样冷眼旁观她遭罪。
李来来嘴巴一甜，看向已经起身的牟叶眼神里带了些许不可思议，大白兔诶，过年才吃的！就这样给自己吃了？这和她想象中的骄矜大小姐不太一样……
对于牟叶来说，这东西的味道真是从始至终从来没变过，这味道不比钻石更永恒吗。但人既然已经来这个小破卫生所了，和于大夫面对面，总得把自己的权益再增强一下吧。
“于大夫，您说我这个身体，现在这个情况下吃点什么能正常参与劳动啊……我还是非常想投身建设咱们国家基础设施的。您能给我一个合适的治疗方案吗？”
于大夫感觉自己的头发得掉个五六七八根，但是还不能打消知青的积极性，斟酌了半天，在众人好奇的眼光里，慢悠悠的开口。
“小牟知青，你的身体是胎里带的弱病，你要是……都活不到这么大，要是再劳累辛苦点，那可真是多活一天赚一天。你得常备着那些续命的药啊，要是能弄到人参就更好了，唉，或者你等跟车去省城医院看看，让大夫给你批条子，按月喝奶粉和麦乳精吧。肉蛋奶也不能缺啊。”
于大夫假意皱了皱眉，这话他说的是严重了点，但是你跟心脏病人谈生存方式那不是扯淡呢吗……保守一点再保守一点，省的治死人了还要把他拉出去批斗，想想自己在下放农场的师兄弟，他觉得骨头缝都带着冷。
我的个乖乖，肉蛋奶不能缺，月月喝麦乳精奶粉，还得备着人参，这哪是养身体，这不是养菩萨呢吗！这再有家底也架不住这么花吧……大家看向牟叶的眼神多了几分同情，都说小牟知青有钱，但是再有钱，能顶什么用。
于大夫还没说治病要多少钱呢，哎呀，她们想都不敢想，难怪说牟知青以前活在福窝里呢。有些婶子则是不屑的抹了抹嘴角，她们可不是馋了。
牟叶决定再给自己的身体加个码，轻声轻语的问道：
“那我打打猪草也不行吗？我一天就干三个工分的活。”
“不行！一公分都干不了！”
于大夫吹胡子瞪眼睛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意，小牟知青三天两头的出毛病，折腾的不还是自己吗？他才不管这小丫头没有工分吃什么喝什么，别给自己添乱才是要紧事。平时一年都碰不上几个发烧感冒的，小病小灾谁不是挺一挺就过去了，就这个小牟知青，病起来真要命啊！
牟叶心里笑嘻嘻，脸上却装出几分为难的表情。
“啊？那怎么办，我刚才都和大队长说好了的……明天就跟着一起上工了。”
“你不用管，我去跟大队长说，我是他老叔！”
于大夫走的风风火火，众人见没戏可看，也就稀稀拉拉的散开了，牟叶从兜里掏出来了两毛钱压在了于大夫的听诊器下面，朝着躺地上不动弹的李来来伸出了小手。
“谢谢……”
李来来顺势拉着牟叶的手坐了起来，她只觉得这双手又嫩又滑，牟叶则是觉得手皮被摩擦的有点疼。李来来非常会看眉眼高低，以为大小姐是嫌自己的手不干净，松开才发现，自己的茧子给牟叶的手都磨红了。
“对不起对不起……”
一种难以言说的自卑涌上心头，家里再关照她，也是需要做家务的……下乡之后她的手也逐渐粗糙起来，她从来没摸过这么光滑的手，她什么时候才能变成这样呢……这可能就是她的命吧……是她想太多了。
看牟叶还伸着小手，李来来想了想，把牟叶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像搀扶老佛爷的清宫剧一样，给牟叶彻底看笑了。
“干嘛呢，我让你给钱呀。”
“哦哦哦……”
给李来来闹了个大红脸，从口袋里摸索出来皱皱巴巴的一毛钱，也学着牟叶的样子放在了听诊器底下。
“走吧，咱们一起回知青点吧。”
牟叶觉得这小姑娘挺呆的，有点可爱。
风吹过稻田吹起绿色的浪，黄昏的光线逐渐昏暗，乡野间抬眼就能看到稀疏的星辰，夜色快要降临了。
1973年的湘江大队的故事，也要彻底被改写了。
“李知青，你几岁了呀？你看着年纪真小。”
牟叶觉得自己一个人走着有点无聊，路上小石子有点多，总会往鞋里钻，有点硌脚。
“啊？我……我19了，小牟知青，你才是咱们知青点最小的……”
“？”
见牟叶一脸不可思议，李来来羞涩的笑了笑。
“你不太和大家来往，你不知道，我们都排过了，你生日小，虚两岁，报的虽然是18，可年份一算，你今年才16。”
牟叶觉得喉间有一口老血，27岁的女人，重回16岁……
这种感觉真的有够奇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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